2009年2月21日 星期六

湖仔內所謂「羊仔走稠」祭典綜合論述

湖仔內所謂「羊仔走稠」祭典綜合論述


過去關於 湖仔內農曆二月二日祭典,無文獻資料可稽致傳說紛紛,經可代表湖仔內發言人楊篤恭老師交付資料、及胡厝大老胡糶先生、汴頭里長楊道慶先生等口述順正府大王公典故,三位提供資料多數相當符合。

今將資料原文轉載於下,並加附王爺故事暨(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)研究員林富士先生所寫「從巫到醫」文章,供為大家體會先民渡海過來辛苦墾地外,並要與大自然的天災搏鬥無奈的過去…


湖仔內農曆二月二日祭典本篇資料由楊篤恭先生提供。


農曆二月二日慶典雖無文史資料可稽,但根據代代先人傳述,此確為湖仔內本是楊姓一族一年一度沿襲甚久之傳統性節慶。

後因通婚,地方繁榮,社會結構更迭,如今已擴大成為不分姓氏之角頭性之大節慶矣。按湖仔內各庄各房先人,約於前清康熙中期,雍正、乾隆、嘉慶、道光、咸豐年間,先後紛紛自大陸遷來斯地墾荒定居。

自始先人幾乎全是從事農牧,直到幾十年前亦然。當時農牧生產,幾可稱是「土地公飯」,因此人人極為祟信天神,尢對土地公更為尊奉。是故各房先人共同塑造一尊土地公神像供奉。

二月二日是土地公生誕,先人即利用此日抬出土地公神轎繞境釘符,以求五榖豐登、人畜平安,各庄頭均出獅陣及各種藝團隨駕助興。又因為農牧生產之主要勞力來源,牛畜更是不可,或缺,戶戶無不飼養牛隻,牛群雞犬比比皆是。

某年境內竟發生牛瘟,情形極為嚴重,影響農牧甚大。牛隻乃先人所以賴以生存者,豈可耗損,然而先人們對此浩劫幾乎束手無策。這時幸聞胡厝有一尊「順正府大王公」極為靈聖。


汴頭保安宮


先人為求萬無一失,乃徵得胡姓族人同意,迎接該尊「大王公」神像蒞境督陣,會同本境土地公實施繞境釘符。果不負眾望,瘟疫盡除,合境人畜均護平安。自此先人們視該尊「大王公」為至聖,不肯釋手。

後迭經與胡姓長老協調,始得允諾將該尊大王公神留在境內,各庄輪流供奉,惟每年繞境釘符,隊伍必須經由胡厝以便大王公回鑾,並讓其族人膜拜為條件。湖仔內人氏,亦年年能嚴守此約定,沿襲至今莫敢或怠。

總之:此一活動原本純為楊姓驅除瘟疫,祈求全境人畜平安而發,族人為紀念此一有意義活動,自始年年舉辦活動。後因通婚社會更迭,逐摲擴大成為不分姓氏之角頭性大節慶,亦即成為湖仔內區域特色,深具靂史意義之傳統性節慶矣。

最初釘符繞境各庄頭派隊參加,各庄隊伍會聚於第一支符址(北勢尾聖媽廟北邊)然後依序實施釘符。全程計有五支符二十幾公里里行程必在一天內趕完(一天抬神轎,行走二十幾公里,非足夠的體力及考量時間是無法達成,因此釘符活動如賽跑必須趕速才能完成。

不知內情的人,將此繞境釘符活動以「羊仔(楊)走椆」)形容之,因此,記述此傳統紀念神聖活動同時,向不知內情的人士解說,並盼望了解。


口述篇


東寮里耆老開講歷史篇 彰化縣文化局執行


承辦單位:施金山文教基金會耆老口述歷史座談會報告書撰錄

時間:89415(週六),上午十點二十分至十一點三十分



主訪人:李秀芳

阿公,您好!我們在溪湖已經訪問了很多人了,尤其是湖仔內,湖仔內都是楊姓為主,他們二月初二有一個“羊仔走稠”的祭祀活動,聽說跟您們胡厝有關連。

胡 糶:

羊仔走稠,不走會衰逍。二月二姓楊的在說是小過年。

主訪人:

阿公,針對湖仔內二月二羊仔走稠傳說,您的看法呢?

胡 糶:

來看廟的碑記最清楚了本宮最早恭奉三聖為清府千歲,劉府千歲,順正府大王公,主神清府千歲,溯自大陸福建省泉州府南安縣圳邊鄉內之神祗。緣起胡振隆堂族下人維通祖率族人播遷時,叩求三聖為守護神,渡台平安落籍於溪湖鎮東寮里胡厝,迄今數百餘年歷史。現宮內配奉諸聖有因時需而添增,及前輩私奉捐助而得。

胡振隆祠堂全貌

加入圖片

胡振隆祠堂內堂

早期族下人到鎮地廣人稀,披荊斬棘,拓疆闢地,繁衍後昆之難辛歷境,承蒙諸聖冥中庇護,三聖發揮了保境佑民,神功顯赫,慈悲救世,聲威遠揚,慕名者眾,香火極為鼎盛。因享負盛名,神尊常有失而復得之軼事。誠如為襄助本鎮四知堂族下五庄里掃除瘟疫有功,揚家感其德澤,祈求分靈敬奉,約定每年農曆二日二出巡佈居繞境安符,應專程迎駕大王公返本宮謁祖,迄今仍信守不渝。

由於胡家祖居地興修不敷居求,諸聖仍委奉陋居,誠有負浩恩聖德及先賢門風,經本宮主神聖示需遷建新廟之諭,為求慎重,由望重前輩神前擲筊為憑後,即召開信徒大會,一致同意由胡家祭祠公業提供土地與建,擇期疏表上蒼,恩蒙賜旨封號為“玉清宮”,正南偏東二分座向,於民國八十四年十二月十五日(農曆十月廿四日)子時入火安座,感於處人萬難,默默耕耘完成任務,敬望爐下諸大德秉持敬天法祖善念,輸誠隨日永,降福與時增,共修無量功果,神人永沐風調雨順,國泰民安之天恩,謹以概述為誌。(玉清宮沿革碑記)


溪湖鎮胡厝玉清宮


恭奉三聖為清府千歲,劉府千歲,順正府大王公


他們姓楊的人得瘟疫,牛也得到瘟疫,才請大王公去醫治他們。那是因為過去在大陸,大家是鄰居鄉鎮,有認識,才來請教順正府大王公,來醫治瘟疫,掃除瘟疫有功,所以湖仔內楊姓族群感其德澤,祈求分靈,但是後來並沒有把我們的大王公還給我們。所以,我們的大王公整個被抱走,原本有三尊,結果變二尊。

主訪人:

所以這尊不是他們裝的,可是湖仔內有人說是他們裝一尊跟你們換的,大王公還顯靈跟他們說,真正的金身臉上有黑痣,結果是一隻蒼蠅停在那裡。

胡 糶:

不是,我們就這樣給他們,自我有印象的時候,我們的三尊神明就只剩下二尊了,後來就是大王公託夢要金身,我們胡家才又自己裝一尊。

主訪人:

這是什麼時候的事?

胡 糶:

我看是三、四十年的事了。

主訪人:

這不是很久的事嗎?

胡 糶:

這是我們老早就給他們,但是在三、四十年前我們才又自己裝,他們說是他們跟我們換的,可是自我有記憶時,就是三尊剩二尊,後來給阿利託夢,大王公的金身現身給他看。

主訪人:

給誰託夢?

胡 糶:

楊永利,他父親是楊炎,北勢尾人。是入贅於我們叔輩大姐,楊永利就是他們生的小孩。大王公跟他託夢,我們才又裝了一尊大王公,我們自己裝的。

二月二因為湖仔內鬧瘟疫的關係,神明指示,以土話來說就是要釘符,現在軍隊來說應該是駐防,安營紮寨,釘符就是要掃瘟疫,保護楊家境內的平安,放兵馬保護平安,所以二月二利用釘符的時間,大王公回來這間廟(玉清宮)謁祖,沒有回來不行,聽說有一年,湖仔內的人認為釘符就已經很忙了,還要插火爐給他們拜,這樣怎麼對,胡厝又沒三個人,吐口水就把他們淹死了,所以聽說要把大王公抬回湖仔內不來胡厝謁祖時,轎子橫桿被震壞了,所以他們只好從轎子下端四個角抬起,將大王公抬回胡厝,有這麼一個傳說。所以姓楊的二月二不敢沒有回來胡厝,一定要回來,但是回來我們要花錢啊,二月二是他們四、五個庄在輪,而我們是每一年都要拜。這二月二的原因就是這個樣子,所以才說二月二羊仔走稠,他們姓楊的是說二月二是小過年。

主訪人:

大王公本身是一個醫生嗎?

胡 糶:

我們以前要當官,考狀元,詩經、易經、禮記、春秋都要讀。

易也有、看命也有、排八字也有、看地理也有,我們這邊以前古早要考狀元,也要會對詩,不是現在科學時代,國文、英語、數學、化學,現在的高考就像以前考科舉一樣,三年一科,現在每年都在高考,所以神都是精通山、醫、命、卜、相。大王公是武神。

主訪人:

祂是哪裡人?

胡 糶:

這不知道,神明的來源就要看另外的資料,這普通人是不知道的,媽祖婆就知道是湄洲來的,大王公是三百六十個進士其中一個,皇帝封的,所以要知道是從哪裡來的,什麼原因當神的,除非讀祂神聖由來資料,才有辦法知道。胡厝三尊是從哪裡來的我也不知道,只知道從大陸請過來的。

主訪人:

阿公,湖仔內的人將順正府大王公請過去是在什麼時候?

胡 糶:

去年還是前年,他們那一尊也被偷抱走,後來再裝一尊。

主訪人:

被偷抱走?

胡 糶:

在汴頭里被偷抱走,然後再裝一尊新的,這尊已經是第三代了。

主訪人:

已經是第三代了!所以是何時請去湖仔內的,已經沒有人知道正確的年代了。

胡 糶:

沒人知道,就顧廟的人在這邊顧,但是顧廟的人也是會有一些私人的事情要去哪裡處理,也是有可能利用這中間空檔偷請,像我們清府千歲也被人請過,劉府千歲也被請到不見,後來也是再裝,聽說被偷請去西螺,我們也去西螺找,所以我們這邊的王爺常常被偷請,偷請後才又找回來,順正府王爺因為治湖仔內瘟疫,所以姓楊的才把大王公留在那裡。

主訪人:

所以請到那邊的時間不知道,一百年有嗎?

胡 糶:

不知道,沒記錄。

主訪人:

湖仔內的人是說因為牛得到瘟疫,在胡厝這邊的看法呢?是不是人也得瘟疫?

胡 糶:

大部分都是牛的瘟疫。

主訪人:
  聽您弟弟說,因為湖仔內二月二這種慶典,一般來說,牛隻家畜的瘟疫,好像沒有做這種祭拜,他在懷疑可能跟人比較有關係。

胡 糶:

  這是懷疑,事實傳說是牛的瘟疫,人的瘟疫是聯想的,大概人也有牛也有。


汴頭里 訪問日期:民國89年1月12日上午9點


汴頭里長楊道慶:

我們大王公不見了,我們去胡厝借大王公,以前老一輩有在說,二月二是羊仔走稠,這是正確的說法,以前農業社會,養牛、養羊、養豬,大部分都是養牛.不知是不是風調不順,天氣變化,牛隻就會死去,鄉下人的財產,像現在的人有卡車,一隻牛就像一輛卡車一樣,所以農業社會,牛會死,去胡厝借大王公來問,拿香是一種信仰,問會有一個曲直,之後七借八借卻打算不還胡厝,原因就是從這裏開始。

二月二頭牙一定要回後頭厝,讓他們參香拜拜,才又迎回來,可是這當中有許多曲折離奇,這些講出來都非常神奇,有一次二月二得角頭,要抬神轎的人,以甘前抬神轎的人不像現在可以用推的,一定要用抬的,胡厝在媽祖宮後面,大王公一直要回後頭厝,但抬轎的人一直不要抬進去,神明就發駕,一直往後退進胡厝,很奇怪。

至於二月二庄頭如何輪,就是按照年輪,汴頭多戶,又最大庄,別人說鴨霸,汴頭分成二角,頭,別人是六年輪一次,我們是六年輪二次,也就是三年輪一次,但是我們庄很大庄,就是分角頭中廳就是大房分一年,頂厝和後厝較少戶,就合作一次別人就是六年輪一次,三年一定輪到汴頭一次,大王公就是要到汴頭一次這就是六庄在輪的特色。

汴頭保安宮

五位王爺最右一尊順正府大王公

「保安宮」主神「金府」是從阿公厝(湖西里)分火過來的,副神大王公是從胡厝借的,大王公三年前就是不見,依胡厝乩童說:里長你放心,金身不見是劫數,神明還是在汴頭為你們服務,因為小偷是為了見明牌,只有拿金身、金甲沒有偷,萬一金身回來時,將金甲穿回去。

保安宮大王公本尊 該年度主持祭祀莊頭迎回奉祀大王公分尊

(補述:保安宮廟新建後,大王公也為主神安奉新廟中,所以保安宮主神就是金府、朱府、劉府、包府、大王公。)之前二溪路的舊路,這條路就是「跑馬路」,從前有一個人自南部往鹿港刈香,經過本宮(保安宮)包文拯,沒有下馬燒香拜拜,馬到那邊又回頭,就是不能經過,這就是祂靈的地方。

附錄︰


大王公傳說

大王公原為宋代寶謨殿大學士蔡次傅的門客,廣東潮州人,姓黃名志。年幼時隨父母遷居青陽洪塘村,全家靠農耕採桑養蠶度日。黃志患有啞疾,16歲那年遇蔡次傅路過時始能言,其雙親遵照許願,將其送給蔡次傅為書僮。

有一次,蔡次傅發覺黃志腳板下有7根毛,比自己多了4根,認為黃志非等閒之輩,日後定有一番作為,遂提為門客,待如手足。黃志有道術,能驅甕自行入水,養鵝食草不越界限。仙逝後,其主人與裡人商議,將其焚化,雕木為神,立廟祀之。其金身塑立於一口靈井上,臉呈醬紅色,目俯視,慈祥可敬。

黃志立化為神後,多次在民族危難時刻顯應護國庇民,屢受宋代和明代朝庭的褒獎。

宋恭宗德佑乙亥(公元1275),顯化助國封為"江夏護國清遠上將軍武惠王";辛己(公元1281年)金兵入侵助國有功,封為"殿前太尉"。

明代永樂間(公元1403至1424年),鄭和征琉球時,戰艦幾危,幸得神助,掃除海上倭寇,後被皇帝敕封為"慈濟顯應威烈明王"。

明崇禎辛未(公元1631年),蔡次傅的裔孫蔡侃,奉詔出鎮巡撫雲貴、建昌、四川,平息賊寇,黃志顯化黃旗之號,身騎白馬助戰,蔡侃班師入朝奏請皇帝敕封為「順正府大王」,並授以帽袍、靴帶、劍印,以旌殊勳。

  順正府大王公因護國護民,屢建奇功,在閩南一帶香火歷來長盛不衰。特別是 農曆九月初五 大王公聖誕,成千上萬名海內外信徒紛紛前來,頂禮膜拜,「乞火添爐」,更有百日演戲慶誕之習俗,可謂盛況空前。

順正府大王公的誕辰為農曆9月初5日。取材自網路

王爺與瘟疫


王爺公俗稱千歲,共有三百六十位、一百三十二姓,在台灣有九十幾個姓。
  最早奉祀王爺的宮廟,大部份都在沿海一帶,以高雄、台南、嘉義、雲林等地最為普遍。但是在王爺公的威靈顯赫的事
廣為流傳的情況下,信徒已經遍布全台。
  在台灣王爺信仰包括一府千歲、二府千歲、三府千歲、五府千歲、七府千歲、五年千歲等,其中五府千歲的王爺就有:蘇、王、梁、秦、蔡;李、吳、池、陳、伍;池、邢、金、何、馬;溫、白、紀、范、雷;朱、岳、韓、金、伍等不同組合。

以上的王爺大多是唐山先民渡海來臺,所攜帶家鄉神明來護佑,期望能平安渡過黑水溝{台灣海峽},也期望能在台灣能順利生根發展,再者當時台灣瘟疫多,再醫學不發達時期,該王爺有救渡眾生事跡,而後人感念而祭祀進而建廟。

還有是大陸沿海地區寺廟建醮活動,醮典完會有放王船舉動,而王船漂流到台灣後也舉辦醮典,而台灣人不捨王爺離開,才會只有燒王船把金身留在台灣的廟宇供奉。

瘟疫所侵襲的對象,通常不分男女老幼,不管貧富貴賤,也不論高矮胖瘦、東西

南北,更不計美醜善惡,一律「平等」對待。這種特性對於宗教所造成的衝擊格外劇烈。本文以中國史上大規模瘟疫與道教興起為例,一窺宗教對於瘟疫的解釋與對應之道⋯⋯

從巫到醫 /林富士

道教在疫場中崛起


多數宗教都將疾病歸因於人觸犯鬼神禁忌或宗教戒律所引發的「懲罰」,而在瘟疫流行之時,善人與惡人同遭荼毒的情形屢見不鮮,「好人不長命」、「壞人得善終」的例子也不少見,也因此,在瘟疫橫行之際,「報應」觀總免不了會受到質疑,而宗教人士也必須有妥適的回應,否則便不易說服信眾。

以中國的情形來說,在東漢王朝最後的一百年之間(西元一一九至二二○年),至少十一次的「大疫」流行。而且,瘟疫並未隨著漢帝國的崩解而結束,相反的,從西元三世紀起一直到六世紀,將近四百年的時間裡,至少有二十七次「大疫」流行見於「正史」的記載,平均一、二十年便爆發一次,當時人的平均壽命即使只有三十歲,終其一生,大致都會遭逢或聽聞一次瘟疫的侵害。

活在這樣的歷史情境之中,面對無常的生命,酷毒的瘟疫,人總不免會有所不安、惶惑、和恐慌,一些維繫社會秩序的法律規範、人生價值、道德標準、宗教信仰也會遭受挑戰。例如,從西元二世紀起,便不斷有人質疑「仁者壽」(好人長命)這個舊有的信條。有人甚至完全放棄被儒家視為「天經地義」的「三綱五常」。也因此在漢代「獨尊」的儒家思想,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,便不再能獨自主導中國社會的道德、倫理世界,道教與佛教也趁機擴展其勢力,形成三足鼎立的態勢。

其中,道教幾乎可以說是因應當時的瘟疫而生的一個新宗教。較早的兩個道教團體,太平道和五斗米道(又叫天師道),在東漢末年出現時,都是以「醫療」做為吸引信徒的主要手段。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(西元三至六世紀),道教內部雖然門派林立,但仍多以「醫療」做為傳教的主要手段,或是鼓勵修道之士要修習醫術以自救救人。同時他們也針對疾病與瘟疫的現象提出了看法。


道教的瘟疫觀


道教對於人生病的原因,大致採取醫家的解釋,認為衰老、情緒、生活起居(食衣住行、性愛等)、氣候變化、毒蛇猛獸等,都是致病之因。但是,除此之外,道教堅信人在道德方面的缺失和惡行所引發的鬼神責罰,才是最難救治的疾病根源。

道教宣稱,人的壽夭都有定數,但是,善惡將會影響一個人能不能終其「天年」或是延年益壽。他們認為,在天上有司命神,在家中有灶神,在人體內有「尸蟲」,這些鬼神隨時隨地都在監察、記錄人的善行及惡行,上天則會根據人的善惡記錄,增加或減少其壽命,而生病便是為惡行的後果之一。

這種素樸善惡報應觀念,在瘟疫流行的時代,自然容易被人質疑,而道教也提出了一些補充說明。其中,最有名的就是所謂的「承負」「承負」簡單說,就是繼承負債或承受負欠。善人之所以會在瘟疫來襲之時無法倖免,主要是被「他人」的惡行所波及。「他人」包括自己已過世的歷代祖先,和同時代的鄰里鄉黨,而更重要的是歷代和當代的君王。

「他人」行惡,雖然本身會遭受上天懲罰,但若罪惡深重,所罰不足以償其所罪,便會像負欠債務一樣,遺留下來,由其後人或同時之人負債償還。換句話說,道教將所有人類(包括過去、現在與未來)視為一個「生命共同體」,必須共同承受任何一個人的禍福。因此,即使一個行為非常端正,道德良善的人,可能會受他人連累而受到不好的「報應」,因而在瘟疫來時死於非死。

另外,道教還提出和「承負」說息息相關的「末世」理論。他們認為,當人類所犯的罪行愈多,懲罰所下的「餘映」也就會愈積愈多,終至促使「末世」到來。而在「末世」之時,由於世人作惡多端,便會導致「陰陽不調,水旱不適,災變屢見」,寇賊充斥,萬民流散,死者過半,十有九傷。一時之間,水、旱、刀兵和瘟疫之災接連不斷。

其中,瘟疫主要就是由上天(或太上道君)派遣五方「鬼主」(瘟神)率領眾多的「疫鬼」到處施放疫氣所造成的。其主要目的是要「誅除凶惡」,留下「善種人」(又叫「種民」)。

不過,「末世」之時,也會有一些由「敗軍死將」或「橫死」之人所化的「厲鬼」、「疫鬼」,他們往往會乘機作怪,亂放「疫氣」殺人,善惡不分。因此,末世的瘟疫來襲之時,善人有時候也會被枉殺。


解救之道


因此,在瘟疫橫行的年代,道教所提出的醫療方法,除了傳統的醫術(針灸、藥物)、巫術(禁咒、符水)、養生術(導引、按摩、存思、房中等)之外,特別強調「首過」(懺悔)以及積累「功德」(包括誦經、齋醮、施括、善行等)。

同時,他們也不反對以「革命」的手段終結「惡政」,建立新的、善的政權,以「解除」人民所「承負」的「惡政」之苦。

瘟疫所帶來的衝擊是全面性的,宗教也不能豁免。但從中國早期道教的例子來看,若能適切回應,瘟疫是宗教得以蓬勃發展的契機。因為,宗教是人類面對瘟疫,尋求身心安頓時的一個主要歸宿。即以近、現代的台灣社會來看,由於瘟疫不斷,具有「瘟神」性格的「王爺」也就成為民眾膜拜的主要對象,而道教的「和瘟」儀式依舊是用以防瘟逐疫的大典,東港東隆宮每三年舉行一次「王醮」(「瘟醮」)便是最有名的例子。

(本文作者為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員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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